空有名氣而無業績,靠政府補貼勉強度日的國盾量子(688027.SH),或將在上市第三年被打回原形。
頭頂“量子通信第一股”的國盾量子在上市初期一度被貼上“造富神話”的標簽:“中一簽賺18萬”、首日暴漲10倍、刷新科創板漲幅紀錄……然而兩年多過去,公司業績持續虧損、股價節節敗退,市值距離巔峰時期已縮水近七成。
當年流血上市,股價竟能一飛沖天,背后固然有市場炒作因素,卻也不乏虛增營收嫌疑。據國盾量子最新業績預告,預計2022年凈利潤依舊虧損;若主營業務收入低于1億,或將觸及退市。
毫無疑問,擺在國盾量子面前的首要任務是確保營收。然而,大額應收賬款難以收回,或將成為壓垮企業的最后一根稻草。
應收賬款壓頂:流血上市后遺癥?
公司1月30日發布的最新業績預告顯示,公司預計2022年度實現營業收入1.35億元左右,與上年同期相比,減少24.65%左右;預計歸母凈利潤為-7,800.00萬元左右,同比減少110.04%左右;預計扣非凈利潤為1.33億元左右,同比減少57.49%左右。
相較于扭虧,保證營收規模對國盾量子來講更加重要。根據上交所科創板上市規則,歸母凈利潤為負(扣非前后)且主營業收入低于1億元,公司將觸及財務類退市指標。這就意味著,國盾量子能否保持上市公司地位,取決于其營收是否達標。
持續下滑的業績引起了監管部門的重視。上交所2月1日下發關于對國盾量子相關事項的監管工作函,要求做好年報編制審計工作。公司相關負責人對媒體表示:“交易所可能對凈利潤為負值且營收低于1億元的指標方面有所擔心。我們正在和交易所溝通,如有必要,可能會發公告說明。”
截至目前,國盾量子并未有相關公告披露,僅于2月9日公告了變更簽字注冊會計師的消息。
事實上,國盾量子自2020年上市當年就發生業績變臉。近幾年不僅扣非凈利潤持續虧損,且越虧越多,營業收入也較IPO前大幅縮水。
扣非凈利潤,來源:Wind
鈦媒體App注意到,公司應收賬款金額常年處于高位,其規模遠超營業收入。
Wind數據顯示,自2016年以來國盾量子應收賬款規模一直在2-3億區間波動,但營業收入從2017年的2.84億元下降至2022年的1.35億元(根據業績預告)。截至2022年前三季度,公司應收賬款總額為2.05億元,占當期營業收入的比例為525.64%。
數據來源:Wind,鈦媒體制表
從應收賬款周轉情況來看,2019-2021年的應收賬款周轉天數分別是399.47天、654.19天、466.81天。截至2022年9月30日,其應收賬款周轉天數達到驚人的1584.51天。
鈦媒體App查閱歷史財務資料后發現,國盾量子應收賬款、壞賬的主要來源是神州數碼(000034.SZ)。
截至2021年末,公司對神州數碼應收賬款余額為1.89億元,占應收賬款期末余額合計數的比例為60.2%;壞賬準備期末余額3539.6萬元,同比增長198.54%。2021年末應收賬款截至2022年5月31日逾期1.44億元。
事實上,國盾量子對神州數碼的應收賬款并非一夕之間形成。早在上市前,國盾量子已對神州數碼產生大量應收賬款,并通過神州數碼,與關聯方國科量網發生大量關聯交易。
通過系統集成商神州數碼,國盾量子在2017年到2019年與國科量網發生的間接交易金額分別是3106.07萬、1.49億、1.1億,占當期營收的比例分別是10.95%、56.25%、42.87%。
算上關聯方中科大,國盾量子關聯交易占比分別是19.29%、61.75%和56.21%。也就是說,上市前兩年,國盾量子的大部分營收來源于關聯方。
關聯交易,來源:公告
據悉,神州數碼為國盾量子2017年、2018年、2019年第一大客戶,占各期營業收入的比例分別為21.14%、57.90%和59.52%。
除了大客戶的身份外,神州數碼還是國盾量子持股機構天津君聯林海企業管理咨詢合伙企業(有限合伙)(簡稱:君聯林海)的出資方。企查查顯示,神州數碼持有君聯林海25%的股權份額。而君聯林海對外投資企業只有一家,即國盾量子。
君聯林海股權穿透,來源:企查查
問題至此,國盾量子似乎既有動機、又有途徑去做大營收規模。而早在當年IPO的四輪問詢中,上交所也曾對神州數碼是否存在關聯交易非關聯化等問題反復問詢。此后在2021年的年報問詢函中,上交所再次對神州數碼應收賬款增長大于銷售收入的合理性提出質疑。
一位行業資深會計師告訴鈦媒體App,應收賬款相當于白條收入,不產生現金流,其占比越大說明利潤質量越低。“一家公司如果應收賬款過多,即便都是真的,也說明該公司經營環境惡劣,產品競爭力不強。”
從近兩年的業績情況來看,壞賬激增已隱隱有拖垮公司之勢。
2021年國盾量子計提了3150萬元信用減值損,較上年同期增長235.8%,其中,應收賬款壞賬損失達3406萬元。當期公司歸母凈利潤虧損3713.62萬元,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凈額同比減少337.03%。
鈦媒體App曾就“公司有無借關聯交易、應收賬款虛增營收”等問題向國盾量子發去求證函。截至發稿時,未收到對方回復。
上市即巔峰,爆炒后資本加速離場
其實當年國盾量子是以“量子通信第一股”的身份上市,并打破科創板首日漲幅紀錄。
2020年7月9日,國盾量子登陸科創版。上市首日股價一飛沖天,漲幅一度超過1000%。中一簽國盾量子可以賺18萬元,堪稱造富神話。
至2020年7月15日,國盾量子市值一度達到396億元的歷史最高點。此時距離上市,只用了5個交易日。
就在市場熱議其股價能否突破500元關口之際,國盾量子股價卻拐頭向下,節節敗退。截至2023年2月10日收盤,國盾量子報150元/股,市值120.3億元,較巔峰時期市值縮水約70%。
股價走勢,來源:Wind
公開資料顯示,國盾量子成立于2009年,主要從事量子保密通信產品的研發、生產、銷售及技術服務。量子通信產業是國家戰略新興產業,而國盾量子號稱是該領域市場占有率最高的企業。
“在量子通信領域,公司目前國內市場份額約為90%左右,同類型競爭企業并不多,且公司規模算是最大的。”國盾量子在2022年11月的投資者調研活動中透露,目前世界上已實現“量子計算優越性”里程碑實驗的公司只有3家,分別是谷歌、國盾和北極光。
或許是國盾量子身上的科技獨角獸屬性,為其上市炒作提供了素材。早在IPO期間,國盾量子估值就一度被抬高。
據招股書顯示,國盾量子首次遞交招股書時擬募資金額僅為3.04億元,到公開發行時改為計劃募資7.24億元,扣除發行費用后,募集資金凈額為6.56億元。最終募集資金凈額較原計劃多3.52億元。
參與跟投券商無疑是最大贏家。據悉,擔任國盾量子IPO主承銷商的國元證券,不僅賺取3894.40萬元的保薦、承銷費用,其旗下參與跟投的國元創投首日浮盈就高達3.34億元。
然而,明星概念股的光環也僅限于一時。隨著解禁期一過,股東們立即著手大舉減持。
2021年7月31日,公司三位股東――潤豐投資、王根九及王鳳仙率先披露減持計劃。截至2022年9月9日,潤豐投資、王根九、王鳳仙已累計減持公司股份135萬股,占公司總股本的1.7%。兩次減持累計套現金額約1.95億元。目前,上述股東減持計劃仍未結束,計劃至2023年5月20日前,再度減持不超過公司總股本2.00%的股份。
此外,公司高管也在不斷減持。據2022年11月3日披露的公告,公司副董事長趙勇、公司財務總監兼董事會秘書張軍分別減持公司股份108,500股、49,000股,占公司總股本的0.135%、0.061%。二人分別套現1162萬元、450萬元。
值得的注意的是,在扣非凈利潤連虧三年、經營現金流持續為負的情況下,公司仍然在2021年推出了大規模股權激勵計劃。
據悉,2021年6月,國盾量子以59.88元/股的授予價格向184名激勵對象(約占公司2020年底員工總數的50.14%)授予60萬股限制性股票。該價格僅為當時二級市場股價的1/4左右。
為此,國盾量子2021年確認股份支付費用合計為2750.98萬元;最新業績預告顯示,2022年公司股份支付費用預計較上年增加1,000.00萬元左右。
在逐年虧損、經營性現金流持續為負的情況下,公司依然推出股權激勵計劃,且授予價格低于市場價較多,此舉是否有損中小股東的利益?此外,公司的業績考核目標是否定得過低?鈦媒體App曾就上述問題向國盾量子方面求證,截至發稿時,對方并未回復。
商業化進展緩慢,靠政府輸血度日
按照國盾量子的說法,無論是行業前景還其自身競爭力都處于優勢地位,為何還會遭遇業績、股價雙殺呢?拋開自身經營管理問題不談,一個重要的原因或許跟技術的商業化落地受限有關。
“整個量子通信的技術發展趨勢沒有問題,但是落地和產業化還需要時間。”中信建投通信與計算機行業首席分析師閻貴成表示,二級市場比較關注業績和產業化進程。客觀來講,量子同業的產業化還處在一個初期階段。
“量子保密通信技術是一種新技術,現階段其產品應用處于推廣期,存在市場推廣困難。”國盾量子也曾公開表示,量子保密通信產品是近年發展起來的高精尖技術產品,主要服務于政務、金融、電力、國防等行業。公司產品從市場接受到各行業、單位和個人的普及應用需要一定的周期,存在產品商業化應用推廣時間相對較長的風險。
那么對于國盾量子來講,在自身造血能力不足的情況下,要如何生存下去呢?
所幸,量子信息產業屬于國家戰略新興產業,受到國家和地方產業政策的支持。鈦媒體App注意到,國盾量子每年獲得的政府補貼多到令人咂舌。
2017-2021年,國盾量子利潤總額中政府補助金額分別為5,413.60萬元、5,948.26萬元、8,440.86萬元、7,088.07萬元和4,511.33萬元;報告期各期末,遞延收益全部為政府補助,余額分別為2.07億元、2.47億元、1.66億元、1.34億元和1.2億元。這筆補貼對于一個年營收僅逾1億、凈利潤千萬級甚至虧損的企業來講,絕對能起到大作用。
可以說,政府補貼的多少,直接關系到公司的盈虧情況。國盾量子坦言,如果未來政府補助政策發生變化,導致公司不能繼續享受政府補助,將會對公司的利潤水平產生一定的影響。
除了真金白銀的砸錢,當地還在產業配套、技術支持、業務合作等方面予以支持。
據斯百德產業研究院的《2022量子產業發展報告》顯示,安徽省成為了我國量子企業最多的省份,合肥市是全國量子企業數量排名第一的城市。當地擁有國盾量子、國科量子、國儀量子等業內知名企業,相關專利數占到全國的12.1%,在全國排名第二,僅次于北京。當地行業人士甚至對鈦媒體App直言:“量子產業已成為合肥的金字招牌。”
國盾量子副總裁、副總工程師唐世彪也曾在公開場合,表達過國家政策、當地政府扶持對公司發展的重要性。“上至中央,下至合肥高新區,對新技術是很包容的。”在唐世彪看來,當地政府吸納了眾多上下游企業集聚在合肥,幫助國盾量子攻關了不少“卡脖子”技術難題。
業務方面看,國盾量子的經營業績對國家及地方政府推動的骨干網、城域網等量子保密通信網絡建設項目存在重大依賴。
年報顯示,國盾量子2021年第一大客戶中電信量子科技有限公司(簡稱:中電信量子)簽署6項合同,金額總計7,792.77萬元,其中合肥量子通信基礎設施建設項目(一期)合同金融7,220.63萬元,其終端應用場景為合肥政務系統保密通信。
據悉,中電信量子成立于2020年11月,為國盾量子與中國電信(601728.SH)新成立的合資公司,是為公司關聯方。成立僅一年,便迅速躋身為公司第一大客戶,做的還是政府訂單,這點也有些耐人尋味。
此外,從技術起源和股東名單來看,合肥本地科研院所背景濃厚。
資料顯示,國盾量子技術發源于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其創始人正是被稱為 " 量子之父 "的中科大常務副校長潘建偉,他曾領導團隊進行QKD(量子密鑰分發)技術的基礎科學研究和落地。
截至2022年三季度末,科大控股為第一大股東,持有公司13.47%的股份,潘建偉持有公司8.24%的股份。
前十大股東,來源:Wind
不難看出,走高精尖路線的國盾量子目前仍靠政府補貼和訂單勉強支撐。至于其量子通信產品的大規模商業化落地,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這個路是比一般的賽道會走得更長一點,時間點現在確實不太好做判斷。”面對投資者關于商業化預期的詢問,國盾量子也給不出明確的時間表。
或許若干年后,隨著量子通信技術應用場景的擴大,國盾量子可以擺脫眼前這種窘境。只是內外交困之下,國盾量子還能等到柳暗花明時么?
(本文首發鈦媒體App,作者 | 馬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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